
星期天(12月21日)清晨,武吉知马圣若瑟堂出现可疑物品。警方迅速疏散公众、封锁现场,并出动新加坡武装部队的生化、辐射及爆炸物防御单位,最终证实只是虚惊一场。警方过后逮捕一名涉嫌自导自演的男子,并以制造虚假恐怖威胁的罪名提控。
事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却不代表“无伤大雅”。虚报炸弹从来不是无聊的恶作剧,而是一种高度不负责任的行为。它真正的破坏力,不在于有没有炸弹,而在于迫使整个社会必须把“最坏的情况”当成现实来应对。这次事件发生的时间点格外不恰当——一周前,澳大利亚悉尼邦迪海滩发生大规模枪击案;几天前,台湾台北车站发生随机杀人事件,造成三名路人死亡、十多人受伤。区域接连出现暴力案件,在社会处于精神紧绷的背景下制造虚假恐怖威胁,不只浪费公共资源,更会进一步放大社会的不安与恐惧。
恐怖行为的影响会通过新闻报道、社交媒体与人际传播迅速扩散,把焦虑投射到更广泛的社会空间。虚报炸弹正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机制:即便没有爆炸物,恐惧本身已完成“引爆”。圣若瑟堂事件仍在调查中,犯案者动机不明,要么对后果无知,要么根本无视后果。犯案者在宗教场所下手,后果又更加严重,这种行为不仅制造恐慌,也会侵蚀社会互信,如果警方没有当天就找到犯案者,不同宗教群体之间的猜疑还会被激化。
这类虚报并非新加坡独有的问题。台北随机杀人事件后,当地几天内也出现不下20起虚报与恐吓。《纽约时报》上个月报道指出,韩国、日本等亚洲国家近期接连出现虚假炸弹威胁。犯罪分子通过电子邮件、传真等方式散布爆炸信息,尽管最终都未发现真实炸弹,但每一次通报,警方都必须全力应对,耗费大量人力与时间。
从短期来看,虚报炸弹造成可量化的经济与公共成本。警方、民防部队、军方专业单位的动员,意味着高昂的人力与设备支出。2023年8月23日,新加坡多个政府大楼和大使馆收到18起炸弹威胁,警方投入大量资源彻查,最终才确认均为虚假警报。若事件发生在机场、航班或大型交通枢纽,后果更为严重:航班延误、旅客改签、运营中断,最终由无辜公众承担时间、金钱与情绪成本。今年2月14日,一名22岁男子在社交媒体发文称要炸毁飞机,已在跑道上的飞机被召回,航班延误约两小时半。更夸张的是2022年9月28日,一名男子在从旧金山飞往新加坡的新航客机上声称有炸弹,结果新加坡空军出动两架战斗机为客机护航。
比经济损失更严重的,是长期的社会后果。国际经验显示,虚报炸弹不仅消耗资源,更会逐渐削弱社会对真实危险的敏感度。“狼来了”的情节反复上演,容易让公众在真假之间产生困惑,甚至形成“反正又是假的”心态。一旦真正危机来临,人们可能反应迟缓,甚至选择不配合。圣若瑟堂事件最初曝光时,网络上便出现质疑警方“小题大作”的声音,这种反应本身,反映社会警戒心的不足。
内政部今年6月进行的一项社会实验,也印证了这一点。官方刻意在公共场所布置可疑物品,模拟“行李箱炸弹”和“汽车炸弹”场景。在2530名路人中,仅438人察觉异状,而真正打算或已经报警的,只有26人。这说明,有风险意识的公众本就不多,即便察觉风险,也往往犹豫是否要采取行动。社会必须建立心理准备,危险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大众要能在关键时刻回应,并将这种行动力内化。重点不在于最终会不会只是“虚惊”,而是一百次举报中倘若有一次是真的,那就能挽救许多生命。
新加坡不时主办反恐演习,目的正是训练社会整体反应能力——安全不能只交给军警人员,公众同样必须具备基本警觉。但强调警觉,并不等于鼓励全民活在恐惧之中。一个健康的社会,既不能因零星事件而陷入过度焦虑,也不能把安全当成理所当然。虚报炸弹或任何危险,都会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因此,法律必须清楚传达强烈信息:制造虚假恐怖威胁,绝非轻罪。社会也应形成共识,任何建立在公共安全之上的玩笑,本质上都是对他人生命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