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追看中国喜剧综艺《喜人奇妙夜》，其中一个喜剧作品《拆弹专家》，背景设定为房间里有一名绑着定时炸弹的人质，各路拆弹高手轮番上阵，尝试解除炸弹危机，但这些拆弹专家超常出格甚至荒诞的舞台表演，引来阵阵爆笑。例如其中一名专家在紧张的案发现场，突然脱下制服外套，露出华丽舞衣跳起探戈。如果说喜剧舞台上的出位舞蹈被称为荒诞，在现实世界中，外交舞台上政治人物的非专业舞蹈，同样带有魔幻现实主义的喜剧色彩。
近期在亚洲举行的亚细安峰会与亚太经合组织（APEC）峰会，美国总统特朗普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他在吉隆坡国际机场接受马来西亚表演团队载歌载舞的欢迎时，一时兴起，也随着音乐节拍跳起自己在美国大选期间的招牌“搓澡舞”，一旁陪同的马国首相安华也放下平常的严肃，配合着特朗普的节奏同样扭动起身躯，特朗普随后更是接过美国与马来西亚的两国国旗挥舞，以示友好。这一幕意外成为安华在亚细安峰会场边的外交高光时刻，峰会结束后，安华在最新出炉的《全球最具影响力500名穆斯林》榜单中晋升至第10位。
镜头转到韩国釜山金海国际机场，前来参加APEC峰会的特朗普步下总统专机，列队迎接的韩国军乐队突兀地演奏起《Y.M.C.A.》这首特朗普“搓澡舞”的背景音乐，显然是韩国总统李在明希望依样画葫芦，复制吉隆坡成功的舞蹈外交。可是舟车劳顿的特朗普显得疲惫且兴趣不高，听到熟悉的背景音乐反而露出皱眉的表情。同样的外交欢迎场合，主人方已经努力做好每一个接待细节，却无法确定特朗普的即时反应是龙心大悦还是龙颜大怒。这也是特朗普“交易政治”的密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性。
亚细安峰会与APEC峰会，历来是各国政治领袖云集的多边外交盛会，但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将之变成自己是唯一主角的多场“双边峰会”；唯一出席的多国领袖正式签字场合，只有涉及泰柬两国停战的《吉隆坡和平协议》，宗旨也是为了明年的诺贝尔和平奖累积竞选资本。这一场场的双边领袖峰会，特朗普仿佛就是那名身绑对等关税这枚定时炸弹的主角，各国领袖则化身为“拆弹专家”，使尽浑身解数，力争化解高额关税危机，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大利益。
于是，以往闻所未闻的众多外交奇景呈现在媒体镜头前，除了亚细安峰会的安华伴舞，在特朗普访问日本时，新任女首相高市早苗就化身为“小迷妹”，在特朗普身边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小鸟依人般挽手同行，甚至还因为陪伴特朗普在总统套房里，共同观看美国大联盟棒球比赛直播，导致美日高层会谈不得不推迟。韩国总统李在明也不遑多让，除了向特朗普展示自己办公室珍藏的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特朗普版棒球帽，还破天荒首次为一位美国总统，授予最高荣誉无穷花大勋章，由黄金、白银、宝石手工打造，价值不菲，并附赠新罗皇冠模型，营造出“新皇降临”的尊荣氛围。
作为投其个人所好之后的回报，特朗普高调宣布分别与马来西亚、日本、韩国达成新贸易协议，除了维持现有大部分关税种类，也小幅调降部分特定商品关税。但这些双边协议都缺乏具体执行细节，同时都有着必须投资美国的“霸王条款”，例如马来西亚须要投资700亿美元，韩国则为2000亿美元，日本更高达5500亿美元。当关税战已经成为特朗普视当时心情随意说出的一个数字时，各国领袖化身为“拆弹专家”能够做的，也只是阻止炸弹不在眼前引爆，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压轴登场的，是特朗普亲口提出的“G2峰会”——中美元首峰会。选择的时间点也显得意味深长：10月30日，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到达韩国的首日，他确定之后将全程参与APEC多边领导人峰会；同时这也是特朗普结束此次亚洲之行前的最后一个议程，显示当届美国政府不再奉行多边合作的外交战略。经过1小时40分钟的会谈，中美双方以各自表述的方式宣布成果：除了再次延续双方贸易战休战长达一年，另一亮点是宣布在明年实现两国元首互访。不难看出，经过几番交锋，中国现在已经掌握“拆弹密码”：不在当前就引爆关税炸弹，并让携炸弹者明白“双方同处一室，一损俱损”的严重后果。
从第三者的视角来观察各国领袖分别与特朗普过招的“拆弹专家”群像，不由得感慨这世界变化太快，在以规则为基础，以自由贸易、区域稳定为压舱石的全球经济大船上，已经没有“美国队长”这位船长的身影。总理黄循财在日前的专访中，就敏锐指出全球正过渡至“后美国”的多极世界，过程混乱且难以预测。但“一鲸落，万物生”，正如中国领导人在APEC峰会上的主旨演讲所提出的方向，在未来多极世界的新形势下，志同道合的国家不分大小，坚持拉手而不是松手，坚持延链而不是断链。只要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系得到更新与巩固，像新加坡这样的小国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作者是亚太区域企业集团总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