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人工智能(AI)全面普及的时代,毕业生的起跑线已被彻底改写:入门岗位不断减少,竞争愈发激烈;看似饱和的中高层人才市场,依然存在显著的技能缺口。这并非简单的供需矛盾,而是企业、产业结构、教育体系与科技变革之间的深层失衡。企业如今更看重能够理解工具、适应变化、具备跨界能力的人,而不是只掌握单一职能的入门员工。对毕业生而言,冲击是真实的,但机会同样清晰可辨。
在这场结构性转变中,受冲击最大的往往是刚踏入职场、工作经验不足三年的年轻人。他们一边摸索真实商业环境的运作节奏,一边在经济紧缩的周期中,努力证明自身价值,还必须熟练掌握各种AI工具,以缩短产出时间、校对内容、提升效率。传统工作模式尚未完全掌握,新模式却迅速压境,许多年轻人无所适从,甚至被整合或裁撤。
校园内的压力也不遑多让。学生不仅要应付核心课程,还要积累领导力、课外活动经验,同时参加越来越多由学生事务处组织的生成式人工智能补充课程,以跟上变化。各院系的培养方式迥异:商科学生擅长表达、创意与策略,但在实习或兼职中往往发现理论光鲜、实践沉重;理工科学生技术扎实,却难以将思路转化为能打动业务团队的语言。最终,我们培养大量“专业人才”,却缺乏通才,而企业在此刻最渴求的,恰恰是能横跨技术、业务与沟通的复合型人才。
科技公司帕兰提尔(Palantir)总裁卡普甚至直言,更倾向招聘高中生而非大学生,因为高中生尚未被体制定型,更敢尝试、懂工具、速度快、心态灵活。这番话虽引发争议,却击中现实要害:高等教育的节奏,已和市场需求的节奏脱节。
许多高校积极推出创业培训计划,教学生如何组队、如何配对商业与技术、如何挖掘需求、做原型设计、用设计思维等方法打造产品,但对很多学生而言,这些培训来得太晚、太密集也太有负担。初衷虽好,却难以从根本上改变结构性问题。
我在最近的2025年亚太—迪拜数码交易所峰会担任讲者时也被问到:高校当下应如何自处?我的回答是:这不只是学校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结构的转型。多年间,高校数量不断扩张、院系规模一再扩大,为了预算与影响力而牺牲技术院校与应用型教育的发展空间。这在香港尤为明显,其他地区亦然。相对之下,新加坡仍保持技术与学术的双轨结构,算是幸事。
回到根本,大学原是孕育哲学思考与学术研究的地方,而不是就业培训中心。然而,在商业世界里,过去大量依赖人工的流程正被AI逐步替代,企业自然会选择重整,将无法体现独特价值的工作慢慢收回。
新的职业出路在哪里?随着企业不断瘦身,大批中高层开始转型为所谓的“兼职”(Fractional)角色。他们不再全职绑定某一家公司,而是以兼职首席营销官、兼职首席财务官、兼职首席资讯官等身份,同时服务多家中小企业。这种模式既能维持收入水平,又能避开大组织复杂流程,成为不少资深管理者的选择。
但“兼职”专业人士同样有需求:他们需要有人协助整理资料、撰写内容、进行数据组织或基础AI验证,去哪里寻找学徒或实习生?答案显而易见——大学生。
这种合作模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实习换经验”,更像是一种跨世代的互补,共同建立一种新的职业共生关系。学生能通过直接参与真实业务累积能力;兼职专家则能以更灵活的成本找到可靠助手,减轻工作负担。
在某种意义上,这或许就是AI时代更接近未来的职业模式——不是沿着一条固定跑道走到终点,而是由一段段协作、迭代与跨界经验,拼成一条更灵活、更具生长性的职业轨迹。
作者是数码科技从业员、AI求职产品共同创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