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离校考试（PSLE）放榜，我一早便给几位小六学生的家长发短信，关心孩子前一晚是否睡得好、心情怎样。一位家长告诉我，她的孩子因为紧张而彻夜难眠，早上依然处在焦虑中。成绩放榜后，她再次发来信息，说孩子除了华文以外，其他科目表现都不如预期，也因此无缘报读心仪中学。孩子知道成绩后，难过地哭了。我的心也沉了下来，再次感受到PSLE对一个家庭所带来的冲击。
在新加坡，每一名12岁的孩子都要面对人生第一次重要大考。成绩不仅影响中学录取和课程等级，更牵动一个家庭的情绪与生活，尤其是成绩中下或偏弱的学生与家长。
许多家庭为了PSLE投入大量时间与心力：购买历年试卷与参考书让孩子不停地刷题、安排四科补习、下班后亲自辅导，甚至有家长请无薪假在家监督孩子功课。家长关心孩子的未来，可以理解，但小学生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要补习”“为什么功课永远做不完”，只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无形压力。有些孩子甚至认为，真正的压力不是来自考试，而是来自父母的焦虑。
尽管教育部逐步取消小三、小五的年中考试，希望减轻学业负担，但有些家长直到孩子小五年终考试时，才知道孩子的学习程度，焦虑反而在更迟的阶段集中爆发。
在新的积分等级（Achievement Level，简称AL）制下，每科以AL1至AL8反映孩子学习的表现，总分越低代表表现越好。新制目的是弱化过去T值总积分（T-score）制一分之差的激烈竞争，让学生专注于学习。然而在实践中，许多家长发现考到AL1的难度比以往更高；AL6、AL5与AL3、AL4的差距也比想象中更大。如果学生考到AL20，可选择的学校相对更少。
为了避免未知数，一些家长更早开始增加孩子的补习，希望能稳稳进入理想中学。即便参与直接收生计划（DSA），不少家庭仍将补习视为“保险”。若DSA不成功，至少还能靠成绩来进入理想中学。可见，制度虽然改变，焦虑却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作为教师，学生家长和朋友经常会在考试前夕找我倾诉，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安慰与方向。我听过太多家庭的心声：有人为了孩子争吵、失眠、落泪；有人到庙里求神拜佛或到教堂祈祷。家庭气氛紧绷，孩子在无形中承受更多情绪压力。我必须不断提醒他们：陪伴比成绩更重要，因为孩子此刻最需要父母的陪伴。成功若只取决于一张成绩单，代价未免太沉重！
虽然PSLE带来无形压力，但我也看见不少孩子逐渐学会面对挫折，抗压能力比大人想象中更强。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是未来人生极其重要的基础，尤其是在面对这个竞争更激烈和全球化的世界时。
我也观察到，越来越多家长在选择中学时，开始把焦点放在“孩子适不适合那所学校”而非学校的名气。他们会考量学校是否靠近住家或者地铁站、孩子能否有足够睡眠、校风是否适合孩子、学校的课程辅助活动（CCA）能否发挥孩子特长……我也看到不少家庭会让孩子参与选择中学的过程，帮助孩子寻找一所适合自己的学校，而不是把孩子硬塞进某一所中学。
PSLE固然重要，但我始终认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更为重要。只要孩子能够进入一所适合自己学习节奏与性格发展的中学，让兴趣与才华能得以发挥，保持身心健康，建立自信，这些都远比一张成绩单更重要。毕竟，任何一场考试都不应定义一个人的价值，也无法决定一个孩子未来是否成功。成功从来不是由一张成绩单决定，而是由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所展现的努力、韧性与自我发展决定。
作者是教育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