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俄乌战争的焦点似乎已从战场转移到谈判桌。随着特朗普政府的特使穿梭于莫斯科、基辅与布鲁塞尔之间，各方为了停火条件讨价还价。
然而，这场战争的深层意义从来不局限于乌克兰。实际上，这是对二战后国际秩序能否存续的一次极限压力测试。如果俄罗斯通过武力改变边界并最终获得成功，那么“边界稳定”将不再是国际关系的默认设置，“侵略有利”将重新成为国家战略的可行选项。21世纪的世界秩序，恐将从“规则导向”退化为“势力范围”与“强权政治”的角力。
这场倒退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因此，乌克兰战争的结束方式，绝不仅是战争的终点，更是另一种国际秩序的起点。
观察目前流出的“俄乌停火28条”，或是经过欧盟修订后的版本，本质上都指向同一个结果：乌克兰将失去国际法认可的领土。两者的区别仅在于形式——前者是让俄罗斯的侵略成果获得国际社会的法理认可，后者则是透过“暂时承认现状，永久拖延”的方式，让占领事实化。这两种结果的方向是一致的，都是在向后退回二战前：前者是国际秩序原则的瞬间崩塌，后者则是国际秩序的慢性失血。
二战后国际秩序的基石，是建立在“主权与边界不可侵犯”以及“不得以武力攫取领土”这两条铁律之上。如果俄罗斯通过侵略获得领土，而和平协议又予以承认——无论是形式上的割让还是实质上的冻结，就等于向世界宣告：“武力侵占只要拖得够久，就算数。”这将成为未来所有修正主义国家的典范案例，告诉世界只要打得够狠、核威慑够强，国际法就会为你打折。
一旦俄罗斯获胜，欧洲的安全架构将即刻解体。二战后欧洲安全的公式，是建立在边界稳定、美国保护伞与北约威慑可信度之上。乌克兰被迫割地，意味着这个公式的破产：北约的盟友承诺将变得廉价且不可信；东欧与中东欧将再次沦为大国博弈的灰色缓冲区；侵略者则获得更多的领土和更大的战略纵深。对于波罗的海三国、摩尔多瓦或格鲁吉亚而言，问题将不再是“下一个会不会是我”，而是“什么时候轮到我”。结果必然是欧洲重启地缘军备竞赛，德国、波兰与北欧将被迫大幅提高军费，欧洲的安全将不再廉价，也不再理所当然。
更危险的是，欧洲的溃败将开启全球性的多米诺骨牌效应，21世纪的“边界争夺”时代将正式开闸。区域强国将迅速学习并模仿：南中国海与台海的局势可能会迅速恶化，土耳其在叙利亚和库尔德地区的政策可能更强硬，阿塞拜疆对亚美尼亚的边界要求会更激进，非洲的边境冲突也将失去外部制衡的压力。
国际法的效力原本就依赖强者的维护。一旦强者为了短期利益抛弃原则，国际法就退化成一句“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的空话。对于依赖贸易与规则生存的小国而言，这不仅是大国博弈的胜负，更是生存环境的根本恶化。
这正是“后美国霸权时代”最危险的时刻：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旧的规则已经千疮百孔。如果乌克兰被牺牲，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顿巴斯，而是一个我们习以为常的、相对文明的世界。
作者是退休教育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