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达:美国的终极动力来自民主

本月初刚结束的美国地方选举,再次展示民主政治的自我修复和矫正能力。民主党及支持者在多地大获全胜,实现“翻蓝”,并出现女性州长、少数族裔市长的当选,以及多项有利于民主党的选区重划结果。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美国政治版图的再度摆荡,是党派轮替的周期性体现,但更深层意义在于美国政治的终极动力,始终源自民主这一制度与精神的双重力量,并揭示现代国家发展中五个重要启示:政治的理性化、社会的共赢意识、多元文化的动态平衡、主权在民的根基认知,以及民主价值的精神自觉。

首先,现代政治的分歧与纷争,终归要在理性与文明的轨道上解决。民主政治正是人类在几千年权力斗争和惨痛教训中,所发展出的更理性文明的方式之一。它并非完美,却是“最不坏”的制度。正如英国首相丘吉尔所言:“民主是最糟糕的政治制度,除了那些被尝试过的其他制度之外。”

有些观点舆论试图通过理想化、完美主义的视角去贬损和否定民主,却往往忽略人类社会根本不完美这一基本常识。理性政治并非要创造乌托邦,而是在现实的不完美中,寻找最合理、最能减少伤害的选择。于是要拥抱民主,首先要接受不完美,才能选择“最不坏”。

选票取代刀剑,辩论取代清算,政党竞争取代宫廷阴谋。民主制度为人类政治冲突提供一条非暴力的解决路径,更加契合人类文明与制度进步的要求和期待。美国的民主选举并非没有缺陷:金钱政治、舆论操控、选区划分等问题确实存在,但与封闭体制、黑箱操作、强权压制相比,它仍然是理性与制度化的胜利。

再者,现代社会愈发形成这样的共识:政治的本质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如何让不同立场、阶层与价值观的人能够共处。选举的短期结果固然会让一方欢呼,另一方失落,但长远而言,民主政治的深层逻辑仍然是:大家希望一起赢。

这样的“共赢政治”并非简单妥协的结果,而是智慧理性的延伸。在美国,无论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无论保守派还是自由派,最终都要面对同一个命题:如何让国家安全、经济稳定、社会公平、人民有希望。大家意识到政治若沦为赢者通吃的游戏,最终毁掉的不是对手,而是制度本身。

因此,美国民主的可贵在于,它允许轮换、包容差异、矫正偏执。右翼的兴起是对极左放任的修正,而左翼的回归则是对右翼极化的制衡。正是这种动态平衡,让美国社会虽常显混乱,却活力常青。

第三,如果一个国家的政治文化要拥有海洋般的活力与深度,它的源泉必定来自多元。海洋之所以浩瀚,是因为无数条大河汇聚而成,政治亦然。

美国政治的“左右对流”,表面上有些对立撕裂,实质上仍充满张力与活力。从加州的自由主义到德州的保守精神,从纽约的多元文化到中西部的传统伦理,这些不同的社会“河流”,共同汇入美国民主的大海。只有保持这种自然的流动与张力,国家才能持续创新与自我更新。

相反,若通过人为封堵,导致丧失源泉的多元多样,那样的社会注定陷入死水一潭。回望中国历史,文明最具备活力创造力的年代,恰是在秦朝统一前的春秋战国时期。今日美国的政治之海虽然常有风暴,但正因有风有浪,才生生不息。

其四,现代文明政治的根本杠杆,是主权在民。国家的一切权力必须由人民授权;社会每一次改革,必须围绕着人民的要求和利益。

“国际歌” 中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这句歌词之所以跨越百年而仍具备感召力,正因为它揭示政治的本源真理。美国社会至今之所以能够屡次自我纠偏,从种族歧视到性别平权,从工人权益到环境保护,背后都是民众在用选票与行动推动社会前进。

人民精神自觉让制度有生命

因此,美国民主制度的生命力不在于白宫,不在于国会,而在于数亿普通选民——那些在清晨排队投票的工人、教师、退伍军人、学生。他们才是美国真正的“国家机器”。他们的选择与拒绝,决定美国的方向与命运。

第五,许多人误以为美国民主的根基在于一部高明的宪法。诚然,宪法为制度奠基,但真正让制度有生命的,是人民的精神自觉。

民主的力量来自日常:在街头游行中表达诉求,在社交媒体上监督权力,在法庭上捍卫权利,在地方议会上讨论预算。民主不是雕像,而是流动的空气;不是仪式,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因此,美国的民主活力不只是制度设计的巧妙,而在于社会文化中那种深入骨髓的“参与意识”。每一次选举、每一次公听会、每一次抗议、每一次法案听证,都是美国民主精神的长寿灵丹。

回到本次地方选举结果。这是继2024年特朗普右翼保守主义崛起之后,美国自由主义力量的一次成功回归与制衡。特朗普2.0的实现,象征着对过度自由化的拨乱反正;此次民主党的再度反弹,则意味着美国社会对极端保守政策的反思与调整。

于是美国政治从不静止,而是在动态的“自我修正”中前进。这种自我修正恰是民主最可贵的机制。当左翼走得太远,民意会拉回中间;当右翼过度强硬,又会被民意矫正。民主政治的韧性,就在这种持续震荡与调整之中成长壮大。

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指出:“民主的最大力量,不在于它的制度,而在于它能唤醒人的责任感与参与感。”美国的终极动力,不在华盛顿的权力宫殿,也不在硅谷的资本热潮,而在于人民内心深处对“自由与公正”的信仰。这种信仰是一种理性的执念——相信权力可以被监督,相信多元可以共存,相信制度可以纠错。

这种信仰使得美国即便在动荡中,仍能前行。无论经历麦卡锡主义、越战、金融危机、特朗普时代的分裂,抑或人工智能时代的焦虑,美国社会始终能找到重建的力量。这股力量来自民众对民主价值的信任与坚守。当我们看到2025年选举中不同肤色、性别、信仰的人群共同庆祝胜利,当我们看到败选者仍然接受结果,准备再战四年,这种场景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的成就和胜利。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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