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来西亚最有影响力的新生代马来领袖之一,巫统青年团前团长、卫生部前部长凯利,在两年前被巫统开除党籍之后,政治动向一直备受关注。他既没排除重回巫统的可能性,也没明确表态要吃回头草,甚至还曾放话说自己会以“非巫统平台”重返政坛,让他一度成为部分政党拉拢的对象,比如在野的土著团结党、执政的人民公正党都曾招揽他加盟。然而,每当凯利有新动向传出,坊间最后等来的,都是他“满意现状”的回应。
这种情况在近期似乎出现转变。10月26日,凯利突然在TikTok平台上,转了他在玻璃市州巫统主席罗斯比的家族婚宴上,与巫统主席阿末扎希交谈甚欢的照片,并且配上一首马来歌曲作为背景音乐,歌词刚好落在“为何我们要争执”的部分。这张气氛融洽的照片,还有令人浮想联翩的歌词,迅即引发马来政坛的关注。巫统内部不断有消息传出,指凯利已表达重回巫统的意愿,扎希也为此亮了绿灯。
凯利对这些说法也不置可否,仅表明自己会在数周内做出回应。这些反应,看在马来政坛的眼中,是间接坐实他即将回归巫统的传言,再加上马国近期内阁改组、凯利入阁的消息盛传,更让他的回归变得理所当然。不过,扎希在11月4日被媒体问及此事时,否认凯利有在婚宴上提及回归巫统的话题,双方只是闲话家常,为这个话题带来了反高潮。不过,话说回来,我对扎希的反应不以为然,毕竟,此事八字未有一撇,身为党魁的他确实不能展露自己的想法,以免让对方有机会见缝插针。
其实,要回答凯利近期会不会回归巫统的问题,可以透过探讨凯利与巫统,究竟谁比较需要谁的方向,来得到答案。当然,有人可能会相当好奇,凯利不过是马国一位前部长、前议员,只是在被巫统开除后,经营话题性很高的“出去一下”时政播客节目而已,何以能引起巫统内部和马来舆论的注意?这不难解释,因为他在离开巫统前,已成功树立“现代化改革者”的形象,既是党内改革派核心人物,更是最有机会接班的新生代领袖。
在党职和官职上,无论是在纳吉时代的巫青团长任期,还是在慕尤丁和依斯迈沙比里政府里担任部长期间,凯利都以年轻、能言善辩、形象中产而受城市选民欢迎。尤其是在冠病疫情期间,他担任卫生部长的表现更赢得不少民众好感,被认为是“少数有担当的巫统领袖”。他在2022年全国大选被党从原有的森美兰州林茂国会选区,移至陷入七角战的希盟堡垒,即雪兰莪州双溪毛糯国会选区参选,依然能获得4万多张票,与胜选者的差距仅有2000多票。
从这场选举中可知,凯利的吸引力不限于传统巫统支持者,他能跨越种族与阶级壁垒,在马来中产与城市选民中拥有一定影响力。这类选民是巫统目前最难接触的群体,尤其是在2022年大选和2023年六州选举之后,巫统的势力版图急速萎缩,形象也变得固化、传统;凯利正面、实干的形象,刚好能弥补巫统这方面的形象短板,长期而言,还可能让它有机会吸引更多马来中产与青年的加入与支持,突破政治瓶颈。
因此,巫统确实需要凯利,这解释了何以党内多人乐见其成。当然,凯利也需要巫统,他离开政坛几年,昔日政治基本盘不复存在,也缺乏足够政治资源。如果他想重返政坛,包括参与来届大选,巫统仍是目前最直接、最便利的垫脚石。所以,理论上,凯利的回归应该水到渠成。只不过,关键的还是扎希的态度,毕竟,他是2023年那位坚决要开除凯利的主席,而凯利也是2022年带头批斗他的叛将。
可想而知,扎希此刻的心情可能很复杂。凯利如果回归,不只会是扎希派系潜在的挑战者,更可能间接激励那些在2022年党争中被刷下来的派系领袖,比如被冻结党籍的前副主席希山慕丁。另外,凯利在自己的政论节目中,多次公开批评巫统的腐败。这些言论虽然在基层赢得部分支持,却也在扎希阵营眼中留下背叛的标签。扎希若真心推动党改革,凯利的回归无疑是助力,但若他希望继续维持党内权力平衡与忠诚体系,凯利的出现就是威胁。
眼下,巫统在团结政府中仍掌握着副首相和数个部长职,政治地位还算稳定,尚未走到需要“凯利救火”的地步。因此,扎希目前的态度更可能是观望。不过,话说回来,只要确定对方不会挑战自己的权位,扎希应该也会乐见凯利重新加盟。毕竟,他确实需要一名形象既鲜明又正面的领袖,来制衡口无遮拦的现任巫青团长阿克玛。至于凯利,虽然拥有吃回头草的动机,但也未表现积极。这意味着他也在观望,免得因为决定仓促而被外界解读为向旧势力低头。
既然两人都在观望,这就说明短期内暂时不会有实质进展。然而,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看,这次凯利回归的话题极大可能是基层在变相对扎希施压,除了想透过操作此议题来向领导层表露巫统意愿,更展示他们对坊间盛传凯利可能会被公正党接纳,并被首相安华编入内阁的焦虑。这也不是无迹可寻,凯利重回巫统的传闻过去也不是没有,但只有这次意外地在基层引发极大的回响,这表明他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凯利的回归。所以,凯利回归的议题,考验的不只是扎希和巫统的胸襟,更是这个老牌政党未来在马来政治里能否继续生存。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