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云:马姆达尼击败两党垄断是纽约人的胜利

在一个非凡的选举之夜,纽约见证一场罕见的政治裂变,一次真正来自人民的胜利。当民主党候选人佐赫兰·马姆达尼(Zohran Mamdani)获胜时,他不仅打破前纽约州长科莫(Andrew Cuomo)及他盘根错节的政治与金融网络,还克服体制权力的合力——从白宫与华尔街到企业媒体与共和党和自家民主党共谋的游说体制。

马姆达尼的胜利不仅具有选举意义,更含道义。它象征着金钱、操控与游说政治旧秩序的崩塌。他的民主党党内对手试图为他贴上“社会主义者”的标签,而共和党右翼阵营,尤其是“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与“MIGA”(让以色列再次伟大)派别,则通过带有“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的陈词滥调对他进行丑化,甚至暗示他与“九一一事件”或“巴勒斯坦起义”(Intifada)有关。两派都动用熟悉的武器:亿万富翁的金主、游说集团、煽情媒体、数码化虚假信息网络,以及种族化的恐惧宣传。然而,这些手段最终都未能奏效。

年轻、独立、不受任何外国势力或金主集团操控,也不卷入常年缠绕美国两党的跨国利益网络——无论是企业、意识形态还是地缘政治,马姆达尼成为真正纽约本地且具代表性的政治人物。

不像那些受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IPAC)资助与控制的政客,马姆达尼没被收买、没有屈服,也无所畏惧。他的竞选不是与游说者或政党结盟,而是与不同肤色的劳动人民——租户、工人、移民与被两党忽视的青年——并肩同行。最终形成的,不是一场派系运动,而是一场民主觉醒,提醒人们政治合法性源于公民参与,而非大型企业的施舍。

被武器化的标签:伊斯兰主义与共产主义

针对马姆达尼的攻击,揭示当代美国政治话语的深层病灶。来自右翼与亲以组织的攻击,延续陈旧的伊斯兰主义者叙事——暗示任何为巴勒斯坦正义发声的回教徒,都暗地同情极端主义。媒体盟友进一步放大这一叙事,使用各种暗示性的措辞,将信仰与“他者化”相混淆。这是一种熟悉却有毒的策略——再度利用“恐怖分子”或“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刻板印象,来恐吓与边缘化回教徒的政治能动性。

与此同时,一些亚洲精英,尤其是受冷战记忆影响的老一代及媒体人,则称他为“社会主义者”甚至“共产主义者”。在他们看来,任何对企业权力的批判或对经济公正的呼吁,都让他们想起本国往昔的意识形态斗争和不堪回首的经济灾难,而非看到美国民主正在经历的道义更新。马姆达尼所倡导的住房正义、移民权利与气候改革,被误读为意识形态威胁,而非一种更广义的道德觉醒。

这两种叙事——伊斯兰威胁与共产祸害——共同压制思想独立。它们都是殖民与冷战思维的残余,用于遏制政治自主,而非解释现实。然而,马姆达尼既非伊斯兰主义者,也非共产主义者。他本质上是一位政治自由人,代表那些对金钱政治失望、渴望恢复道德信念的公民。他的独立性,无论在个人还是思想层面,使他在一个依附、从属与庇护成为常态的政治文化中,显得格外独立而坚定。

一己之力对抗帝国合力

马姆达尼所面对的反对规模,揭示体制性腐败的深度。《纽约邮报》和《华尔街日报》对他极尽讽刺,《纽约时报》则表现出礼貌而怀疑的语气;富豪马斯克放大网络抹黑运动,总统特朗普嘲讽他“觉醒(woke)过头,不适合布鲁克林”。在这些公开攻击背后,是一个由金融与政治精英主导的协调网络,意在压制这个他们无法收买、也无法预测的候选人。马斯克与特朗普对科莫的共同支持,象征着财富与权力如何联手操控美国民主。多份报告揭示,在数码化舆论攻势背后,隐藏着大金主及外国支持者的资金。马姆达尼面对的,不是单一对手,而是一整套跨国精英控制的权力结构。

然而,马姆达尼最终胜出。他的竞选并未依赖政治行动委员会(PAC)的金钱,而是由志愿精神、多语言外展,以及“民主应服务公民而非企业”的信念所驱动。他的胜利,是人民对机器的胜利,是道德想象对算法政治的反叛,是草根真实对体制顺从的超越。

通过这场胜利,马姆达尼不仅击败科莫,也撼动由财富、权势与惰性维系的整个政治秩序。他的成功再次证明:民主无须政党背书、游说赞助或企业资助,它只需要有觉悟、有行动的公民,愿意夺回自己的声音。

马姆达尼的挑战从来不仅是选举性的,更是存在性的。他代表一代人,他们将身份视为方向,而非限制。作为回教徒、南亚裔、非洲裔与美国人,他的多重身份并非矛盾,而是团结的交汇。他的崛起,复兴了美国建国时的包容性公民理想:自由不应属于某一阶层、教派或利益集团,而应属于所有人。

他的胜利反映出民众对“恐惧政治”的厌倦——对差异的恐惧、对变革的恐惧、对特权失落的恐惧。在重新掌握政治主动权的过程中,纽约人也重新夺回民主的灵魂。马姆达尼不仅击败科莫的政治机器,更打破“权力必须服务亿万富翁、房东与游说集团”的神话。他揭示企业自由主义的道义空洞与右翼民粹主义的愤怒虚伪。

对于纽约乃至更广范围的劳动群体而言,马姆达尼的竞选超越地方政治——它象征着对全球尊严、平等与自决的共鸣。他的支持者在国内外的不公之间建立联系:将纽约被剥夺者的命运,与世界各地为自由而奋斗的人民的愿望相连。在某种意义上,马姆达尼重新引入美国政治中久违的理念——把自由理解为公民勇气,而政治自由人则成为民主的道德良知。

作者是美国弗罗斯特堡州立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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