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日本一名32岁女子野口由里奈与人工智能（AI）伴侣举行象征性婚礼的新闻，在网络上引起热议。婚礼虽无法律效力，却有誓言、有仪式。有人觉得荒唐，也有人一笑置之，但这起事件，或许不该只被当成一则猎奇新闻来看。
这名日本女子并非无法分辨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她清楚对方并非真人，无法承担现实生活中的责任。然而，她仍选择将情感与幸福寄托在这段关系中，因为在与AI伴侣的互动中，她感受到陪伴、被理解与快乐。那是一段可预测、不会被拒绝，也不必担心对方离开的关系。
这是否反映了当代年轻人在面对亲密关系时的一种焦虑与谨慎？他们渴望被理解、被接纳、被爱，却也害怕现实关系中的拒绝、失控与伤害。与AI伴侣相处，仿佛能让他们在一个安全、可控的空间里满足自身的情感需求，不必面对亲密关系中随之而来的责任与磨合。
我读过克里斯多福·孟的《亲密关系》。书中指出，亲密关系由三个核心元素组成：亲密、激情与承诺。在婚姻或长期关系中，激情可能随时间消退，但亲密与承诺的元素，才能维系关系的稳固与幸福。这让我意识到，若真心只寄托在即时的情绪满足或安全感之上，关系终究难以长久；把心交给对的人、对的关系，才是亲密关系真正的根基。
结合现实，我不禁想起身边的年轻人。我曾问中学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子，有些学生甚至拿出二次元角色作为答案。他们并非说不出理由，而是在他们眼中，这样的梦中情人不仅外型夺目，更能理解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能带来存在感，同时也不必承担现实关系的复杂与风险。无论是真心还是玩笑，这样的回答仍让我深思。这也让我意识到：我们没有教科书教导学生如何经营亲密关系，也没有明确的指导教他们如何看待爱情与婚姻。那么，年轻人应当如何以正确的方式理解和面对亲密关系呢？
回到日本女子与AI伴侣举行婚礼的新闻，我认为这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当代年轻人对亲密关系的犹豫与防备。在AI高度发展的时代，情感变得越来越“可定制”：聊天机器人随时回应、不违背人、不制造冲突。对尚未准备好面对真实关系复杂性的年轻人而言，虚拟关系仿佛成为高压社会中的一份慰藉，让他们在可控的环境中体验陪伴与情感互动。
当记者访问该日本女子的父亲时，他坦言自己起初难以理解女儿的决定，但最终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冷暖自知，只要她开心就好”。这份理解让人不解，甚至隐约感到不安。父母的退让，是否也意味着他们对年轻一代的情感世界，逐渐失去介入与引导的能力？
不久前，我在《联合早报·交流站》发表过一篇文章《别把真心交给屏幕那一端》，提到朋友因将情感托付给爱情骗子，而受到伤害。无论是爱情骗子，还是看似温柔可靠的AI，本质上都无法承担现实关系中的责任与承诺。
婚姻不是一场情绪体验，更不是一段只为自我感受而存在的关系。它需要真实的对方，也需要双方愿意承担责任。在这个技术不断进步的时代，我们或许更须要提醒自己：真心很珍贵，应该寄托在能够回应、承担与共同成长的关系之中，而不是一个永远不会拒绝你的程序。
作者是教育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