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第四大城市洛桑的知名地标，洛桑大教堂今年庆祝750周年，其中一个庆祝活动是为教堂外部自1960年代以来的照明换上新装。新的照明不是更亮丽，而是更有意识的减少光害。
教堂的北面建筑照明因此会在3月到9月熄灯，不打扰鸟儿在这繁殖季节筑巢；教堂北面就对着不远处的湖畔公园和森林地。而做这样的改进，教堂外的图文说明：“既为尊重大教堂的历史意义，又实践了当代可持续发展的需要和信念。
历史纪念和历史本身都有现代和后世意义，怎么让历史说话，又怎么让后人能跟层层历史层层对话，官方有自然的主导权，民众也有继续探索、提问和解读的自主权。更重要的是历史对话所带来的思考、认识、异中求同和共同前进。
配合官方委任出版的《〈信天翁档案〉：揭开新马分家内情》书籍，官方也在国家图书馆大厦10楼设了《信天翁档案》：解密独立史的永久展览。这个常设展也是欢庆新加坡建国60周年（SG60）的压轴活动。
就如洛桑大教堂的庆祝活动细致到对建筑照明的思考，和所要释放的价值信念；新加坡建国元勋、前副总理吴庆瑞当年所收录的新马分家前的始因与谈判过程机密档案，在当今国家庆祝SG60时以书籍和展览呈现，必有为政者的考量和所要达到的意义。然而参观的人不是只是被动的吸收者，而要是参与者，才能真正跟历史甚至历史人物对话。现代展览可以借助科技把我们带到历史大现场，但是能使历史立体化的，还是自己的思考、提问和寻找答案。
已故美国历史学家大卫·麦卡洛（David McCullough）说，“历史不是由日期和事件组成的，而是由人构成的。”只有当我们看到和认识到这些人物在不同处境的一面时，才能真正理解他们的选择及其后果。“也使我们能更好地理解现在和未来”。
《信天翁档案》一书所收录的一个口述历史，是另一建国元勋、前副总理杜进才1965年2月9日与马来西亚副首相敦拉萨会谈时，敦拉萨透露马来西亚内政部长伊斯迈曾提出，新马关系可参考波多黎各的模式，让新加坡成为马国属地。这个位于加勒比海的小岛虽然由美国统领，但并非美国的一个州，居民是美国公民，但不能在美国选举中投票。
这个细节，为美国总统特朗普最近声称要严打加勒比海地区的毒品走私活动时，为何能向波多黎各派遣F-35隐形战机以及在加勒比海部署六艘美国海军舰艇的行动，做了注脚。不过此举也引起了与美国敌对的委内瑞拉当权者担心，这是一场美国伪装、意在推动委内瑞拉政权更迭的阴谋。
马国部长当年又为何会提出新加坡成为马国属地的方案，有怎样的政治和战略算盘，尤其新马才脱离英国殖民地关系。新加坡自然拒绝回到殖民地的地位，无法接受马来西亚的这类提案。
这个细节，也提醒新加坡这个小岛国，在跟大国交往和谈判、维护新加坡利益和主权时，须要多大智慧、勇气和底气。而底气也来自国家内部的团结与凝聚力。
当新马分家的始末有更多层面的历史资料、两地关键人物的口述历史公开并加以研究时，我们跟历史的对话就要更多层，也应要让更广泛民众可以接触和参与。否则许多民众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印象，只停留在当年的官方论述或有限资料，对事件和人物本身的认识都欠完整，并不公平。更糟糕的情况是，因为缺乏对历史的较完整认识认知，影响了后人的相关价值观和判断，使历史打了死结。
让不同层面的历史能说话，也让我们能跟它们对话，因此应该是个不断进行的过程，历史没有绝对的完整，但我们可以够认真够诚意地不断完整，且来自各方的力量，集体在历史探索与对话中心智成熟。
数码科技和人工智能（AI）的发达，应该让历史说话、历史对话的工作更能得心应手。许多国家和地区的各式展览，都已借助科技来做多媒体的呈现，让历史和艺术展品更立体和多彩，包括融入影音效果让参观的人有更好体验。
然而展览重点应该不在卖弄科技和创意，尤其是要让看的人能够跟展览内容好好对话时。太夸张的引用科技反而让人静不下心来好好看，好好想。而一些基本的语言障碍和参观障碍反而没有解决，再有创意和了不起的科技，还是没有实践官方自己都一再强调的包容社会信念，也凸显主办方不懂得充分利用科技来解除这些过去无论是因能力或态度而始终没有去除的障碍。
在瑞士参观任何展览时，有两个东西必备：德法意三种官方语言＋英语，以及轻巧可提着走的小椅子，让看展人可以随时拉开坐着看展。四种语言的说明，可以是在展板屏幕上点击选择，或是用自己的智能手机扫码进入所选语言区，通过影音听看每件展物的介绍。而四种语言并重，没有主次之分，参观的人不必因为语言障碍，或不懂得用复杂科技而无法好好享受看展。瑞士从日常出行到各种设施与活动都做到行动无障碍、语言无障碍的心思，肯定需要金钱、时间和精力，但这就是一种为人的信念和态度。
我问AI, 如果你是历史展的策展人，会怎么做。它都是从内容呈现方式来着手，当中不乏怎么利用科技来促进参观者和历史的互动，包括可以留言分享观点或对历史的提问；怎么办论坛或工作坊等活动来增进思考和讨论；以及设立线上平台，将部分档案数码化并向公众开放。
历史的收集、研究和呈现，不仅在于还原历史，更在于从中看问题和寻找答案，启发未来。在一个个让过去与现在相遇的过程中，也是我们对国家和对自己的不断更新认识和体验。
（作者是《联合早报》编务顾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