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中国企业“出海”潮，越来越多中国律师事务所把目光投向新加坡，扎堆在此开设业务。业内人士认为，随着企业出海和地缘政治带来的法律需求上升，这一趋势可能持续。
公开资料显示，中国大型律师事务所中，不少已在新加坡设立办公室，重点服务跨境并购、投融资及争议解决等业务。
其中不乏最有实力的“红圈所”（指中国最顶级的律师事务所，目前约有八家一线律所被纳入），如金杜早在2015年就在新加坡设立办公室。冠病疫情后出海趋势明显加速，方达律师事务所于2024年在新加坡开设首家国际办公室。其他龙头律所如汉坤、锦天城、德恒、汇仲等，也纷纷来新设立据点。
业内人士指出，中国律所“出海”的背后的重要推动力，是中资企业在新加坡从贸易导向转向本地运营，带来法律需求的明显增长。
记者观察到，中国龙头律所在境外设立办公室时，选择新加坡的仅次于美国。这与中国企业出海方向高度相关。
投资顾问机构Turtle Creek Investment Advisors的报告显示，2010年以来在海外布局产能的中国A股上市公司中，在美国布局的最多，新加坡排第四，第二、三名是同样位于东南亚的越南和泰国。
方达律师事务所发言人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谈到，新加坡作为东南亚战略枢纽、法治环境健全，同时兼具金融、法律服务和仲裁中心优势，是中国企业“走出去”和国际资本引入的交汇点，因此方达选这里作为出海首站。
方达新加坡办公室的核心客户包括投资中国的国际及东南亚客户，以及走出去的中资企业。事务所曾支持国际投资者通过股权投资参与中国及东南亚企业，也为中资企业在新加坡和印尼等市场的战略并购和投资提供法律服务，客户覆盖科技、教育、游戏等行业。
企业从短期贸易转向长期运营 需更全面法律服务
他观察到，中国企业在新加坡越来越倾向长期深耕，而非短期交易。出海行业也越来越广，除传统制造和基础设施外，跨境电商、金融科技、生物医药、人工智能、绿色能源、家族办公室等新兴行业迅速增长，对律所的要求是“既懂中国、又了解国际”。
新加坡亚汇达律师事务所（Aquinas）的张景馨月律师在中国和新加坡都具执业资格，她也有类似看法。
她说：“早期中国企业出海多集中于短期贸易合作，法律需求零散。近年来，企业在东南亚设立区域总部，涉及控股公司、子公司设立、股权投资、融资、并购及长期项目运营，需要持续、综合的跨法域法律支持。”
对中国企业出海有研究的墨腾创投首席执行官李江玕也明显感觉到，疫情后中国企业出海更加“迫切”。“中国企业需要寻找增量市场，它们大部分相对年轻，还处于增长状态，没有增量对它们来说非常不舒服。另外，龙头企业对产品竞争力和国际市场的信心都比以前更足，共同推动出海热潮。”
至于为何首选新加坡，他指出：“企业过去习惯先在香港设立控股公司，再通过法律架构设立分公司或投资布局。但现在，越来越多企业以新加坡作为母公司或控股公司。我认为这既与新加坡成熟的体系有关，也与它在当前地缘政治环境中相对中立的地位有关。”
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带来新的法律需求
地缘政治也是律所“出海”的推动因素之一。张景馨月说，国际贸易环境趋于复杂，中美贸易战及关税、原产地问题等带来新的法律需求。
方达发言人补充说，全球贸易形势不确定，企业跨境运营面临巨大挑战，因此对合规、风险控制和跨境争议解决服务的需求也显著上升。
关于中国律所到来是否会影响本地律所业务，张景馨月认为，一定程度上会有竞争，但中国律所并非意在取代本地律所，而是在跨境项目中发挥互补作用。中国律师更理解中资客户决策逻辑、企业文化、治理结构及监管语境，包括国资规则、外汇管理及合规要求。
但在新加坡，中国律所多以外国律所执业许可（Foreign Law Practice，简称FLP）运营，仅能提供母国或第三国法律意见，不能直接向客户提供新加坡法律意见，也无法提供诉讼服务。由于业务范围受限，一些方面仍需要与本地律所合作。
张景馨月认为，中国企业出海需求将持续稳定，新加坡的法律制度和区域枢纽优势明显，中国律所来新加坡的趋势会继续。
但她提醒，中国律所面临的挑战并不小。“新加坡的普通法体系和国际仲裁跨境金融工具等专业门槛高，并非开设一个办公室就能‘落地生根’，需要长期融入本地实务，才能形成长期价值。同时，新加坡成本高，律所需要长期投入人才、资金和精力，这并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