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玮:两通电话各取所需

在中日关系围绕台湾议题僵持不下的关头,两通电话打起来了——中美元首、美日元首。

在这场涉及“台湾有事、日本有事”的中日外交争端中,美国的态度很关键。更直白的说,在“台湾有事、日本有事”中间,是否加入“美国有事”,变成”“台湾有事、美国有事、日本有事”的因果排序论述?

特朗普在这个敏感议题上很谨慎,始终未公开表态;甚至在与中国元首通话后的社媒贴文,只字不提台湾、日本,继续保持战略模糊。美国确保自身不直接卷入中日外交风波,有助于维持台海局势的脆弱稳定,也让美日与北京围绕台湾问题的博弈变得微妙。

两通电话,各取所需。中美日三方在叙述通话内容时,都选择利己的呈现方式。

按最新形势判断,北京或暂处上风。

北京成功抓住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说得太具体的“台湾有事”论契机,通过两个关键战略步骤——中美元首通话、致信联合国秘书长——正式将台湾议题放置战后国际秩序的叙事框架中,同时借机向国际强化“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立场。

新华社报道,中国元首与特朗普通话时强调,“台湾回归中国是战后国际秩序重要组成部分”,又称“中美曾并肩抗击法西斯和军国主义,当前更应该共同维护好二战胜利成果”。

言下之意,不承认“台湾回归中国”就是破坏战后国际秩序;特别提到中美在二战中并肩作战,意在提升中美应共同维护“台湾回归中国”论述的正当性。这也有别于北京长期以来跟美国提台湾问题时,以中美三个联合公报作为论述依据,相信北京有意创新局,把特朗普拉入北京的台湾问题叙事中。

新华社引述特朗普称,“中国当年为二战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美方理解台湾问题对于中国的重要性”。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傅聪在写给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信中,也指高市言论“严重违反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严重破坏战后国际秩序”,并警告“如日方胆敢武力介入台海局势,将构成侵略行为”,中方将坚决行使《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赋予的自卫权,坚定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或出于担心高市言论会引发骨牌效应,北京白字黑字将外交争端升级为记录在联合国档案的事件,相当于警告联合国193个会员国,未来不得以武力介入台海局势,预先为台海可能爆发军事冲突拟好法律叙事框架。

概括成两重点:任何国家若不承认“台湾回归中国”的一中叙事,就是破坏国际法;任何国家若以武力介入台海局势,也是破坏国际法。

北京拿日本杀鸡儆猴,相当于划出“踩台湾问题红线者痛打”模式,并制造寒蝉效应。

特朗普的社媒贴文只字不提台湾或日本,引发各种揣测。有分析认为,一个可能是特朗普知道台湾问题很敏感,不敢乱说话,也可能是他本身对台湾议题完全不感兴趣。

如果北京想将特朗普拉进北京的台湾问题叙事中,那特朗普不公开提台湾,对台湾而言,暂能松口气。他谈到俄乌,这个他心心念念想要促成的和平大计,以及芬太尼、大豆和其他农产品等,既是中美贸易问题,也是与特朗普政治利益相关的国内政治问题。

由于新华社通稿未出现中国元首“应约”通话,外界一般认为此次通话由北京发起,希望直接与特朗普沟通,探探他对“台湾有事,美国是否有事”的态度,或至少通过美国约束或施压高市。

中国外交部称此次通话由美国发起,这当中的细节或许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特朗普在与中国元首沟通后就与高市通话,说明两通电话跟台湾问题及高市言论有关。

截稿为止,未见特朗普在社媒谈论与高市互动。高市则说,她与特朗普就加强美日同盟、以及印太地区局势及面临的各种挑战交换广泛意见。特朗普也介绍近期美中关系情况,还提到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随时乐意接高市电话。

高市肯定也是选择性透露对自身有利信息。考虑到特朗普已宣布将于明年4月访问中国,他肯定不希望中日关系恶化而影响行程,大概率向高市传达这个想法并希望她配合,但也强调美日同盟关系不变。

高市难撤“台湾有事”言论,那等同于政治自杀,更何况她有高民意支持度作后盾。日本估计只能被动等着中国打出一张张反制牌,同时避免触发新事件;北京接下来是否强化在台海和东海军事存在,将是中日紧张关系是否趋缓的指标之一。

若以中日钓鱼岛(日称尖阁诸岛)争端、中韩萨德事件和中菲南中国海仲裁案纷争为参照,中日关系要完全恢复正常,恐要等下位领导人上台,更何况这次涉台湾问题——北京寸土不让的红线。

在北京的战略推进下,这起黑天鹅事件虽未改变美国与盟友之间筑起的东亚安全架构,但已让北京在台湾问题的法律叙事上有所斩获。台湾问题是否进一步出现微妙变化,美国的态度起关键性作用,特朗普明年4月访华若成行,将是重要观察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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