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发众怒的蔡国强喜马拉雅山烟花秀,迅速炸出了一场问责风暴。西藏日喀则市本周三(10月15日)公布调查处置报告,对上个月干扰生态烟花秀的问责之重、追责范围之广,处置之迅速,在中国社会热点事件中属罕见。
被舆论恶评为“炸山”的主创方——北京蔡国强艺术工作室因涉嫌违法被立案查处,赞助商“始祖鸟”承担相应的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和修复责任,至于批准烟花秀的江孜县则有10名领导干部被追责。有中国时评公号一针见血地点评:“一场烟花秀炸塌了一个县班子,够绚烂!”
官方借此发出震慑性信号:高层强调保护生态绝不是说着玩儿的,是动真格的。然而,这起事件所反映出的偏远地方政府决策不科学、权力过度集中,外加搞不清状况的毛病,却依然无解。
根据日喀则市发布的处置报告,9月19日的蔡国强“升龙”烟花秀由江孜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未经集体研究批准同意实施”,存在违规决策问题。县委县政府及相关部门也存在请示报告制度不落实、执法监管不到位、依法履职不力等问题。
报告指出,烟花燃放影响草地面积30.06公顷;平整作业、人员踩踏及车辆碾压对土壤草毡破坏面积15.29亩,烟花燃放对野生动物造成短时惊扰,产生的烟花残留物粉末和塑料碎屑等清理不彻底。“升龙”烟花秀被定性为“在高原生态敏感区实施的人为扰动活动,短期直接污染及破坏程度虽有限,但潜在的生态风险需监测跟踪”。
蔡国强艺术工作室依涉嫌违反中国《青藏高原生态保护法》《草原法》被立案查处。与此同时,江孜县县委书记陈昊、日喀则市生态环境局江孜县分局局长次成江措,以及县自然资源和林业草原局党组书记达次,这三人被免职并立案审查调查。
兼任副县长的公安局局长李积平被免职——估计是因烟火秀作为群众活动,申请时得到公安局批准。此外,县长多吉普拉、县委宣传部正副部长,分管文旅和生态的两名副县长,也都被立案审查调查;县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被诫勉。
只有8万人口的江孜县“一爆成名”,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该县位处冈底斯山与喜玛拉雅山之间,因旅游资源丰富,近年也发展成新兴旅游城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县领导误以为蔡国强能提升江孜县的知名度,也许还满怀希望借此在国际上扬名立万,作为政绩对外展示。
他们误判了形势,烟花秀选定的山头虽然不属于自然保护区,但依然是生态脆弱的地区。蔡国强张扬的爆破艺术,在海拔接近5000米的高原草地燃放1050盆烟花,形成3000米长的“彩龙”,无法让多数人相信不会伤害环境。
出现这个结果的根源,也在于中国偏远小地方政府决策的“一言堂”模式。处置报告指,江孜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未经集体研究批准同意实施”,请示报告制度不落实、执法监管不到位,就间接说明办不办烟花秀全看书记、县长的意思,县领导班子没有集体研究,也未向上请示报告。当然,话说回来,即使经过集体研究,其他人是否敢提出相反的意见,答案也可想而知。
以上决策方式,恐怕也是许许多多中国偏远小地方的日常,只不过小地方多半闹不出什么大事,即使有也未必外传。江孜县这回可是搞出了大阵仗,藏也藏不住。可叹的是,领导人8月下旬才刚率团出席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庆祝活动,强调西藏要持续深入抓好稳定、发展、生态、强边四件大事。言犹在耳,江孜县就在生态敏感地区进行生态干扰活动,不重重踢到铁板才怪。
今年68岁的蔡国强是具全球影响力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他自称“升龙”烟花秀是他年轻时的梦想。有报道指出,蔡国强团队原本拟选址日本富士山,结果因环评未通过被否决;后来又想在法国圣维克多山燃起一条火龙,也没被通过,可见这个构想与环境不太和谐。“升龙”最终却在生态更脆弱的西藏高原落实,有网民讽刺这是名人效应加资本力量的结果,也有人狠批是权力与资本的共谋,是对西藏文化与生态的傲慢与不尊重。
从江孜县委县政府被严惩看,这次事件算不上是“权力与资本共谋”,因为烟花秀并未得到多大的权力加持,更多是县域领导的草率与决策失误。地方政府这种误事的“一言堂”机制,可能一时改不了,但具体涉及到生态保护问题,各地可得赶紧“醒悟”,别再搞不清状况了。
至于爆破艺术家蔡国强,他在中国的事业发展可能将进入一段低谷期。艺术需要实验与争议,但是不破坏生态必须是底线,不管在中国或任何地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