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
1958年2月12日,当时的上级发出了《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提出要在10年或更短的时间内,完成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等传播疾病、糟蹋粮食的“四害”。指示发出后,全国掀起了“除四害”运动的高潮。
我那时刚满十岁,在大渡口的重庆钢铁公司第一子弟小学读四年级。学校接到上级通知后,还在操场开了誓师大会,并给各年级各班下达了“除四害”的指标。班主任也把指标数字具体分解给每个学生。消灭苍蝇蚊子的考核以其尸体数字为准;消灭老鼠则以剁下的尾巴数字为准;消灭麻雀以剁下的脚爪数字为准,每两只脚爪算一只麻雀。
打麻雀的弹弓和打苍蝇的拍子要求家长帮助学生完成。由于父母都在公司上班,我们只有自己爬树扳树杈,削成弹弓架;再用烂胶鞋到街头的补鞋摊换上弹弓的辅料,参照其他小伙伴的成品,弹弓就做成了。重钢公司滨临长江边上,江边的沙滩上小鹅卵石多的是,小巧玲珑,又光又滑,是做弹丸的现成品。我们那时还是正淘气的年龄,为练眼力,麻雀没见打多少,学校机关厂房街道的窗户和路灯倒被打坏不少。苍蝇拍也是我们自己做的:找一块篾条,再找一块鞋盒的硬纸板,剪成巴掌大小,用线绑缝在篾条上,后用剪刀尖在纸板上穿上若干芝麻大的小孔即可。打苍蝇效果还不错。
“除四害”运动中,记忆最为深刻的是全民“吆麻雀”活动。
5月的一天,清晨,我们全校师生近千人在学校操场集合整装出发。遵照班主任的指示,同学们分别带了铜锣、鼙鼓、响镲、面盆、铁锅、竹响槁、木梆子等能发出剧烈声响的工具。我们学校的阵地是重钢郊区的马王乡,我们班的防区是马王乡福禄村的一片青杠林,任务就是利用声响工具大声吆喝,不让一只麻雀在这片青杠林落脚歇息。到达地点后,班主任苏先美老师根据地形进行安排:每隔6米安插一个人,正好把全班同学布置完。
8点半,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这是苏老师根据全校、全乡、全区、全市统一部署发出的行动信号。同学们立即敲响了自己手中的器具,吆麻雀的战役正式打响了!顿时,各种敲击声响成一片,响彻云霄。青杠林里的麻雀应声仓皇飞起,向别处飞去。可是别处也有学生、工人、军人、机关干部、街道居民等组成的吆麻雀队伍。到处都在吆,到处都在赶,麻雀没有停落的机会。它们吃不上食,喝不上水、歇不了气,疲于奔命,最后累死累昏栽下来。
这场“人民战争”确有成效:我们班的“防区”居然拣到近百只累死累昏的麻雀;当然也有一些黄莺、画眉、喜鹊等益鸟。
在那年5月份,我们学校停课一周投入“吆麻雀”活动。机关、工厂、农村、街道……也停工停产统一配合行动。过后一段时间,麻雀几乎绝迹,其他鸟类也看不到多少!
据说,后来经过专家论证:麻雀是吃虫类为主,吃粮食为辅。其后中央就把麻雀剔除在“四害”之外。
用现代科学的观点看起来,“除四害”运动有利也有弊。“利”就是经过运动,卫生状况大为改观,苍蝇蚊子老鼠确实少了很多。“弊”就是没有经过科学论证,把麻雀列为害鸟而消灭之,造成了生物界的“冤案”,破坏了生态平衡。同时,采取那样“大呼噜似”“运动似”、突击似地搞,停工停课来搞,得不偿失!并且运动过后就歇气,“四害”危害又渐渐反弹。其实,应像现在这样,采取长效机制,环境常抓不懈,苍蝇蚊子老鼠自然少很多。
2021,11,28(重庆读者)